我最近收到了一堆语音,都是春雪的碎碎念。春雪这个名字挺有意思...
我最近收到了一堆语音,都是春雪的碎碎念。春雪这个名字挺有意思的,我第一次见她时就问过,为什么叫春雪?
她笑着答,因为错过了冬天,所以成了春天下的一场雪。
她说2015年立春后那场大雪,虽然大,但化得也快,像是偷得半日清闲,慌忙落在春天里,没玩够就被召回了。而那些立春前后开的花,可真是遭了殃。
从第10条语音开始,她哭了。
她说自己曾去翻过他喜欢的那个女孩子的动态,挺普通的,头发不长,爱吃膨化食品,爱看言情剧、综艺节目,偶尔转发情感鸡汤还会艾特他。他看到好玩的东西,也会艾特那个女孩。她其实跟所有普通的女孩一样,而自己那么酷,但最终还是败给了平凡。
我问她,有没有后悔过?
春雪说,说不后悔是假的。但如果退到10年前,知道是这个结果,她还是会骄傲地说自己不后悔,愿意跟他开始。太重视结果,注定这一路玩得不会开心。就像小时候老师说春游,我们都会开心地准备各种好吃的好玩的,但老师说回来要写春游感悟,那么每走一步,都在考虑这个写到作文里会不会出彩,这种感觉,真的很没意思。
我问她,你都懂,但为什么说起来,还是哭了?
老杨结婚时,没有告诉春雪。她是通过共同好友知道的,然后站在了酒店宴会大厅门口。老杨有点紧张,尴尬地笑。
春雪画着精致的妆容,笑着说,别害怕,你结你的婚,我不闹事。
老杨忙解释说,我不是这个意思。
春雪继续笑着说,有句话想了很久,还是觉得见面说比较郑重,恭喜你。
酒席上,司仪在主持流程,等老杨说出那句我愿意,春雪觉得老杨再也不酷了。以前她想过他们结婚的样子,老杨应该是全天下最酷的,原来每一个婚礼都如此俗套。那个姑娘哭得稀里哗啦,特别可爱地盯着老杨。
春雪告诉自己,不能哭,哭了就不酷了。
她大口大口地吃菜、喝酒,好像一切没心没肺,就真的不疼了。
同桌的朋友递给她一张纸巾,春雪一愣,说,我没哭啊。
朋友指了指她的嘴角,她尴尬地笑了笑,擦了擦。原来,那个人走后,剩下的那个人吃相会很难看,只能不停地塞满嘴巴,才不会让自己哭出来。
朋友拍了拍她的肩膀,笑着说,陪我出去抽支烟吧。
春雪站起来,跟着朋友出去了。酒店的过道里,有一扇窗户被打开了。朋友点了一支烟,问春雪,何苦呢?
春雪说,送君千里,终有一别。
几年前,春雪问老杨,如果有一天,你没有娶我,怎么办?
老杨想了想,说没想过。
春雪指着桌上的虾仁肠粉说,你请我吃这个吧。
老杨问为什么?
春雪笑着答,只有吃这个肠粉时,我最开心。如果你以后惹我生气不开心了,什么都不用说、不用解释,请我吃虾仁肠粉就好,我吃完就会原谅你。
几年后,春雪和老杨和平分手,就像她说的那样,想要结婚的人怎么会耗费10年来准备呢?想吃冰激凌的人,又怎么舍得等到它化呢?想要吃火锅的人,又怎么会忍心让肉和菜在锅里老了呢?
老杨什么也没说,请春雪吃虾仁肠粉。春雪吃完一盘,盯着老杨,老杨知道这是要再加的意思,于是加了一份又一份。吃到最后,春雪的嘴里塞得满满的,都来不及咽下去,老杨突然眼圈红了,说,咱们不吃了,好吗?
春雪还是一个劲地往嘴里塞,一边塞,一边大颗大颗地掉眼泪。
老杨急了,说,你别吃了,快吐出来。
春雪盯着老杨,倔强地嚼着虾仁肠粉,终于吃完了,撑到让自己很难受。所以,她不记得分手的痛苦是什么样子的,但她知道,吃饱了撑的难受是什么滋味。
老杨问,你没事儿吧?
春雪笑着说,没事儿。
老杨又问,真没事儿?
春雪答,真没事儿。
10年的感情,宣告全剧终,真的没事儿?怎么可能!当初毕竟是动了情的。就像追美剧,一季接一季,故事结局了,还会若有所失,何况是身先士卒地爱一个人,那么久。
吃完虾仁肠粉,老杨送春雪回家。在楼下,春雪突然问,我们就走到这里了吗?
老杨问,你还有什么事,让我再陪陪你吗?
春雪想了想,说,没事儿了。
老杨转身走出去十几步,春雪突然叫住他。老杨转过头,呆呆地站在原地。春雪当时特别想跑上去,再抱抱他,但还是忍住了。有首歌唱得真好:爱你那么久,其实算算不容易,就要分东西,明天不再有关系,留在家里的衣服,有空再来拿回去,不去想爱都结了果,舍不得拼命找借口,不勉强你再为了我,心不在留不留都是痛。
春雪说,再见。
老杨答,再见。
春雪又说,明天有雨,你自己准备好伞,我再也不能跷班去给你送伞了。
老杨说,嗯。
春雪又说,你的西服套装我送到楼下的洗衣店了,你去取一下吧,我跟老板娘说了。
老杨答,嗯。
春雪又说,你要是没时间照顾猫,就送我这里吧。
老杨说,嗯。
春雪问,你能多说俩字吗?
老杨愣了愣,问,说啥?
春雪想哭,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哭。这10年终于平静了。她推开窗,发现老杨已经走了。很久以前,老杨送她回家,她推开窗,老杨一定在楼下抬着头冲着她嘿嘿地笑,那笑是夜空下最亮的星星。
老杨走后,春雪抬起头,不让眼泪留下来,看到了很多星星。
春雪在语音里自己安慰自己,你哭什么哭,有什么好委屈的,爱而不得的,又不是只有你一个。何况这些年他的出现,也让你的生活精彩了不少。你想想,如果这些年你没有遇到他,会不会过得更失败呢?
我记得有句话说:勇敢是,当你还未开始就已知道自己会输,可你依然要去做,而且无论如何都要把它坚持到底。
春雪问,是不是很傻?
我答,你终归会看淡一切,当然,除了盐,因为盐是洒在伤口上的,让疼痛不是一种幻觉。所以,看淡跟原谅是两码事。只是你不再像当初那么幼稚,幼稚终究会成熟的。你看,牛排5分钟就开始变熟,香菇炖鸡肉20分钟就能出锅,涮羊肉30秒就能蘸酱吃,没有什么肉质是不能成熟的,只要火候到位。烦恼的事儿,交给时间去解决,会自行化解。
春雪说,时间真残忍,哪怕是10年,都没有结果。最后还要强颜欢笑跟他说,祝你新婚快乐,我说的是一辈子的那种快乐。
是不是相处越久,如果没有走到结婚,恋爱的感觉就会越来越淡?那些无疾而终的爱情,到底怎么了?
王小波曾说过这样一句话:我和你就像两个小孩子,围着一个神秘的果酱罐,一点一点地尝它,看看里面有多少甜。
可是,吃完了呢?
是抱着罐子开始懊悔吃得太快,懊悔对方比你多吃了一口,还是跟对方拉着小手,沿着小街,一家一家地找,再找一罐神秘的果酱呢?也许这一路,你再也找不到一罐像当初那种满心欢喜的果酱,那又怎样,你居然找到了甜甜圈,千层酥,小可颂,一点一点尝它,吃完继续啊。关于爱情,我们并不只会为了一罐果酱而开心,你可以试试炭烤羊排、牛油火锅、大骨汤麻辣烫。
如果有一天,你回头看,你们走过的那一条街,我希望你骄傲地掰着手指头,细数那一个一个开心的时刻,而忘记了当初果酱罐子空了那一刻的失落。
这世上,本不该有无疾而终的爱情,可是懒人太多了。你烙一张千层饼,挂在他的脖子上,转眼间他饿得两眼发光,你发现,他只咬了嘴边的饼,对,只咬了嘴边的饼。
一个人用力的爱情,多孤独啊,为什么不试试两个人一起?
那些越谈越久,后来分开的爱情,不过是失去了当初爱上的那股激情,失去了前进的动力,失去了一起挖掘美好、制造新鲜的冲动。成年人多有经济头脑啊,宁愿换,也不会修。遇见一份新鲜的爱情多简单,可是经营爱情,很难,很难。
所以,只有那些迎难而上的人才配拥有爱情。
春雪在老杨的婚礼上说的那句“送君千里,终有一别”,别的不是老杨,别的不是爱情,而是那个没有为了爱全力以赴的自己。
下一场爱情,我猜,她依然会勇敢,哪怕知道可能会输,但这一次,全力以赴。